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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已换)

8个月前 作者:沉闇

第十九章

没有全部见过就正常了。陆苳笙拿起那张纸还给郑有风,“上面你划线的那几家有些我有印象。怎么了?”

郑有风想了想,难得认真地跟她说道,“这是我们正在查的一桩案子,中间牵扯到了杀人骗保的问题。我发现,出现过意外的这几家企业,多少都跟你们陆氏在那边的一家分公司有关。”

陆苳笙垂眼看着那张纸没说话。

郑有风顿了顿,斟酌着放出信息,“这边的负责人是谁?”

“也是吴晗的嫡系。”转眼间她整个人都已经放松了下来,在驾驶位上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臂,懒懒说道,“这家公司的老总叫舒启华,不过你们想动他恐怕不容易。”

这事情郑有风也知道,且不说这人在外地,就是他现在的身份,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想动他也太难了。

郑有风看着陆苳笙,“难道你不想动他吗?”那么大一块肥肉,陆苳笙处心积虑想要砍掉吴晗的臂膀,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信陆苳笙会放过。

陆苳笙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想,我当然想。不过想是一回事,实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说完沉默片刻,才说道,“你别指望我能找到什么关键性的证据。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现在查到哪一步来了,但是如果我能找到,现在也不用麻烦你们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一时半会儿郑有风被她这大实话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沉默半晌,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办得有点儿不地道。虽然吧,因为陆苳笙身份的原因,他有很多细节不能向外透露,但是被她这么一说,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多了点儿鬼祟。

郑有风轻咳一声,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仙风道骨来,义正言辞地对陆苳笙说道,“这个,政策有规定,总不能跟大方向背着走吧。”

陆苳笙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都支持。”

郑有风冲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成天摆着你那副画皮了,我找你出来为什么想必你也清楚,我需要你提供帮助。如果这次的案件真的跟舒启华有关,也正好趁了你的心意。”

陆苳笙收起脸上那副像是画上去的笑容,转而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她歪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就在郑有风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却懒懒地开了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陆苳笙昨天晚上下半夜才睡觉,第二天也没影响她去公司。跟她这个富贵闲人比起来,吴晗可以称得上是日理万机,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居然有一天能让陆苳笙碰见。

他们两个共事的时间虽然长,但其实私底下不怎么交流的。也是,吴晗把她当成一朵好看的花,放在那里装点门面就行了,谁会成天有事没事地跟一朵花直抒胸臆呢?况且,他们两个,也实在没有交流的点,就是想亲近点儿,也亲近不起来。

陆苳笙在办公桌前优哉游哉地吃完早饭,还招待吴晗,“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他的神色平静,看向陆苳笙的双眼幽深,听他的语气,一定想不到他跟陆苳笙会是生死大敌,还只当他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兄长。

既然吴晗说不用,陆苳笙也不好勉强他。自己慢慢吃完才站起身来,坐到吴晗面前。她做着一切的事情当中,吴晗一言不发,没有丝毫不耐烦,一直在看手上的一本金融杂志。

“正好,我也想找你。”吴晗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陆苳笙继续说下去,她也不客气,说道,“我想召开一次高层会议,这次把全国各地的高管们都叫过来。不是马上要年底了吗?差不多也该作总结了。”

吴晗微一沉吟,“这个时候开,是不是有点儿早?往年可都是春节前半个月的。”

“这不是情况有变吗?”陆苳笙用她那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刚刚购买了几家媒体,想把他们拢到一起。加上今年过年早,早点儿开完大家也能稍微轻松一下。”

她这话,完全就是不懂事的二世祖讲出来的。吴晗听了微微一哂,没有去跟她争论年底要挣多少钱有多少商机的问题。听她说道那几家媒体,他开口道,“说到这个,我也正想问你。现在全球平煤状况都不好,你买那个干什么?之前还什么都没有说过,董事局也不过问,你这样,”他宽容地一笑,并不像是在责备人,“很难跟其他董事交代啊。”

陆苳笙被他这样一讲,有些兴意阑珊地瘪了瘪嘴,“就是几家媒体,你就当我买来玩儿的呗。况且我之前那个男朋友跟我分手了,我答应他要让他上时尚杂志封面的,总不好说话不算话吧。”

吴晗听了她这标准的败家子语录,有些无奈,“到时候赔钱赔多了,看你怎么跟董事股东们交代。”

陆苳笙惫懒一笑,坐直了身子,“交代什么呀,大不了那几家媒体归到我名下呗,算成是我私人注资,总可以了吧?我自己出钱,现在想把他们拉来一起,跟大家见见面,不可以吗?”

她自己注资的公司,听上去好像只是想借着陆氏的名头,方便他们将来做事情一样。吴晗微一沉吟,点头道,“也行。”反正就只是开个会,陆苳笙也不能怎么样。她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初入商场、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儿,他比陆苳笙长这么多岁,难道还能怕她吗?

吴晗知道陆苳笙背着他小动作不断,但他不认为陆苳笙能作成什么大事。都是小姑娘小打小闹,也就只有她自己当真了,难道自己还能为了她大动干戈吗?

不是他轻视陆苳笙,而是他有这个自信,自己能够把陆苳笙掌握在手心里。

见他答应,陆苳笙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志得意满却又硬生生忍住的笑容,一副明明高兴却又像是怕吴晗看见的表情。

吴晗心中微露嘲讽,脸上却是丝毫不露,站起身来跟她告辞了。

而另一边的市公安局,却完全是两种气氛。

刑侦大队昨天晚上所有人几乎都是通宵没睡,加班加点要忙着把案件线索整理出来。薛周带人过去检查刘军和刘秋明的住处,走访调查,这会儿才出结果。

“问过了,刘军是家中长子,从小成绩不好,但身边的人都说他很聪明,只是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他现在的妈妈不是他亲妈,是他爸爸后来再娶的,虽然他跟刘秋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听他老家的人说,他们两个关系还不错。他后妈对他也还算好,这个好么,是相当于那些有虐待嫌疑的后母来讲的。”其实想也知道,原本就不是亲生的,加上又有自己的孩子,就算再好,也肯定比不上亲生母亲。况且,按照农村人一贯的念头来看,只要给口吃的给件穿的,不打不骂,那就算好了。

电话那边的薛周顿了顿,说道,“从昨天刘秋明在审讯室的反应来看,他好像还对这个哥哥很好。”起码没有从一开始就把他“出卖”了,而是到了后面,苏越跟他讲清楚了利害关系之后,才把人供出来的。

薛周掐了掐眉心,仿佛这样就能让一晚上没睡的自己清醒点儿,“我们在刘军住处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你们那边怎么样?”

郑有风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办公桌上,“不说,什么都不承认。审了一早上,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这样的结果,郑有风和薛周早就猜到了。没有直接证据,刘军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是不会承认的。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之前已经发了通知,如果再不把刘军审出个结果来,他们对上面下面都不好交代。

薛周沉吟片刻,“算了,我带兄弟们出去吃点儿东西,歇会儿再继续来找。”郑有风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走到审讯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躺在床上还在休息的刘军。这人倒是好吃好睡,他们外面的人弄得人仰马翻。郑有风想起之前薛周跟他说的话,刘军如果那么恨他弟弟,正常情况下大家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后母对他不好,可是根据调查显示,并非如此啊。那他为什么那么恨他弟弟?还是说,人性原本就卑劣,碰到了生死大事,会下意识地拖人出来顶刀子?

而在另一边,薛周啃着一根油条,又重新把刘军那少得可怜的东西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这已经不知道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几个小时当中他们翻的第几遍。刘军的室友同样没睡,昨天晚上被拉去谈了一晚上的话,就是想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结果还是让人失望了。

薛周疲倦地将自己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打算把这件事情从头到脚捋一次,没想到因为太累,他站着居然都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

梦中好像突然回到了他生长的那个小城,他家住在他妈单位上分的教师宿舍楼里,楼下有一排高大的洋槐树,明明一片冬天的萧条,他却能在梦中闻到清甜的花香。

薛周现在一半清醒一半沉睡,他清楚地知道那花香是假的,现在已经是初冬了,根本不存在什么洋槐,他来到东开市之后,这个城市也很少见到,然而他就是想要沉湎其中,不愿醒来。

他穿着警服,一低头都还能看到上面的警号。薛周想了想,觉得这个警号像他自己的又不像他自己的,但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前面走着一个小男孩儿,是小时候的自己。他跟在后面,身旁的路突然变得很窄,高大的洋槐树伸出枝条,一副枝繁叶茂隐天蔽日的样子。洋槐花全掉了,铺在那条路上,长长的,洁白而死寂。

他突然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恐慌,仿佛危险就在身后,前面不远处还有小时候的自己,薛周想要叫他别走了,可是刚刚一张嘴,“嘭”地一声枪响,他低头一看,胸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洞,鲜血好像水枪一样,瞬间染红了整片洋槐花......

“副队?副队!”薛周猛地从那个梦中惊醒了,看到同事的脸,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累睡着了。”然后挺直了身体,重新蹲下来,开始检查刘军的物品。

这地方是公司出资给他们租的,住宿条件当然不可能很好。加上又是几个大男生,那味道就别提了。一个刑警戴着口罩随口说道,“别说找对象了,就你们这懒模样,这辈子多半都讨不到老婆了。”

那个快递员“嘿嘿”一笑,没有说话。薛周翻看东西的手突然一顿,如果是刘军教唆谢海去富丽大厦上面跳楼,那他肯定已经取信于谢海了。他们两个之前的交往肯定很频繁,谢海在经受了被人杀害的恐惧之后,还能信任刘军,他是怎么办到的?

单纯的伪装只能瞒骗一时,却不能长期下去。被恐惧包围的谢海,肯定更加敏感。刘军想要取信他,让他把自己的话当成圣旨,那肯定帮过谢海一个大忙,起码这个忙对谢海来讲还挺大的。

那又是什么忙让谢海觉得很大呢?

薛周抿了抿唇,突然灵光一闪,对身边的一个同事说道,“去查一下刘军的银行汇款记录,重点在他工作附近的农信合里,必要的时候像他们申请调取监控。”然后拿出电话来,拨通了还在刘松明那边查找东西的同事,“你们走了没?没走的话把刘松明的电脑带会局里做个复原。”

郑有风默默比较了一下自己和刘军,仅从外表而言,他感觉自己才像是那个有了教唆杀人嫌疑的人。毕竟,他现在满脸倦容,刘军刚刚从床上醒来,吃饱喝足了,又不用出去工作,精神好得很。

郑有风开门见山,“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刘军有点儿紧张,看着他,“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还关了一晚上,究竟为什么?”

“根据你弟弟刘松明讲,你让他去帮你到富丽大厦上面去拿个锯子?能说说原因吗?”

这句话刘军昨天晚上已经听过好多次了,这次还让他回答,是个人都会感觉到疲倦。他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来,“郑警官,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你们的人说了,我没有叫他去拿什么锯子,是,那把锯子是我的,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我的东西拿走了。警察先生,你会成天守着你家的工具吗?还不是什么时候用着用着就不见了。”

郑有风不理会他,继续说道,“那你弟弟为什么要编造谎言?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故意编出这样的话来误导侦查方向,还往你身上栽赃了?”

“这你得去问他,我就不知道了。栽赃是他做的,我不清楚。”

郑有风笑了笑,“你们不是兄弟吗?听他说你们感情还挺好的。”

刘军也笑了,“我认为不是。感情吧,既然是兄弟,那肯定还是不错的,但因为他妈呢,再好也称不上。反正......跟那种真正感情好的兄弟不能比,但是也比一般的重组家庭的孩子关系要好,毕竟我俩一起长大的不是?”

郑有风静静听他说完,没有去接,反而换了一个话题,“我们了解的过程中,你的邻居都说你很聪明,为什么后来没能继续上学?”

“农村嘛,家里负担重,一般都是老大出来打工顶起半边天了。跟你们城市里面不一样。”

他话音未落,郑有风又连忙问道,“所以,你很嫉妒你弟弟?因为他能上学你不能,他能每天待在温暖的教室里,你却要成天风里来雨里去,忍饥挨饿,做着出卖体力的工作?”

刘军微愣,随即笑了,“警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他还没有说完,郑有风又开口打断他,“真的不是嫉妒吗?你是不是常常在想,假如家里就只有一个孩子,父母无论付出多大的心血,都会把你供上去吧?但是现在有了你弟弟,你成绩不好,他们还能换一个,你是不是觉得非常不公平?”见刘军要说话,郑有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加上平常,你爸爸你后妈总是叫你让着你弟弟,什么都要让他,吃的要让,穿的要让,学习的机会要让。再往后,你父母会叫你让他更多的,比如家产,比如结婚的机会。等到年纪稍微大点儿,你就必须要回老家,担负起照顾父母的重任。但即使是你把什么都让完了,把什么都做了,依然不能讨得了好。”

“你是老大,所以礼让弟弟是应该的,承担起家庭重担也是应该的。而他,享受这一切你‘让’出来的东西一样也是应该的。你会被永远的套在那块土地上,而你的弟弟,却因为有了你让出来的那个学习机会,拿着那一本你梦寐以求的大学毕业证,进入大城市,在这里面安家落户扎稳脚跟。他们享受着大城市带来的一切好处,你却只能带着你的家人成为他提都不愿意提起的破落亲戚,甚至不光是你,就连你将来的孩子,一样会重复你的老路。”

郑有风挑眉看了他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刘军脸上的神色,从刚开始的微带紧张,变成了现在的沉静。他静静听郑有风说完,然后笑了笑,像是有些百感交集的样子,“警官,你说得很对。每个农村来的孩子,尤其是老大,尤其是家庭条件一般的,都会是这样的命运。你说不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同样都是一个爸爸生的,为什么命运天差地别?换成你你觉得公平吗?但是要让我因为这个就去栽赃他——”

不等他说完,郑有风再次打断他的话,“我们在刘秋明的电脑里想发现了一个电脑软件,可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伪装成任何号码打给任何人而不被看出来的一个盗版软件。已经复原了,就在证物室。”他看到刘军的脸色微变,接着放出一个大招,“而且,我们也找到了前几次你去农信合汇款的监控。”

在经过片刻的愕然之后,刘军反而笑了,他摊开手,问郑有风,“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电脑是刘秋明的,这能证明是我装的吗?就算是我装的,那又能怎么样?我打的?我打给谁了?”

他看了一眼郑有风,见他想说话,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截口道,“说什么农信合,是,我是帮谢海打过钱,那又如何?出门在外,人人都有——”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次轮到郑有风笑了,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刘军,说出的话十分欠扁,“我说了打电话了吗?我说了谢海这个人了吗?”他偏头,唇边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更贱了,“你这叫不叫,智者千虑,终有一失?”

刘军很快就平静下来,看着郑有风,语气多了点儿挑衅,“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是,我是跟谢海的老家打过钱,因为他告诉过我,他不是真的王大虎,他不敢露面,因为怕惹祸上身,招来杀祸。但又不放心自己老家的家人,把省出来的钱拿去让我寄给他们。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至于在电脑上装个软件,警官先生,你能告诉我这个说明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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