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读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8个月前 作者:寥桨桨桨

进了军营里,因为知道萧淮锦身体没事,容宁也就没有先去找他们,反而直接进了伤患聚集的通铺。

虽然这个时候人多手乱的,大家忙都忙不过来,恨不得将一只手掰成两只手来花,但突然在这满是低气压的通铺里碰见了一个穿着浅黄色华服的女子,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在她身上多驻足一会儿。

“郝阳,你怎么了,怎么磨磨蹭蹭的?那边还有事呢,要是耽误了事情,我看陈军医那个老家伙会饶过你?”

见身前的人非但在这个紧要关头没有抓紧时间帮忙打打下手,还在前头磨磨蹭蹭的,分明在挡路,一名青衣断布的男子,险些要骂骂咧咧的。

青衣断布是这药房里的学徒的特性,男子越过头一看,原先最爱和他顶嘴的人,却呆若木鸡的注视着前方。

“昊阳你怎么了?”他突然有些好奇,手在他面前摇晃了下,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眼珠子都快调出来了。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也出了这样一个女子?”男子喃喃自语,过了半晌,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中的药品。

完了!那个陈军医脾气那么差,这才不干净传递过去,待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个老家伙保准要拿自己做文章!

男子心神一定,要往前走去的同时,也扯过另一个人的袖子,嘴里骂骂咧咧的道:“快走吧,看女人还看呆了!”

后头的人那个叫昊阳才回过神来,只是脸上的木讷,还是丝毫没有减少。

那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昊阳跟着前头男子的脚步奔走了过去,与容宁擦肩而过,突然怅然的笑了笑。

也是,自己都会到今天这一步,就更不用说她了,人生这种东西,不就是变换莫测,让人捉摸不透的吗。

……

面前伤者看起来是真的很严重。

他的腿部被砍了几刀,腹部上还有几道大口的血痕,上头的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最关键的是,他的左手臂一半被砍下,只是看到此人到现在还没痛的昏厥过去,容宁眼里闪过几道了然。

这个人倒是个汉子。

下战场的人,基本上求生欲望都特别强,因为见过了刀尖的洗礼,更懂得虎口逃生的宝贵之处。

只是,这个士兵已经是被放弃了。

不仅如此,在他周围躺着的人,有的已经断了气,有的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大家都拼命吊着命,只是,怎么样,似乎都已经成为定局了。

像这种伤残的情况,就算是在现代,也是很难处理的,更何况是在这种人手不够,资源不充足的条件下,被抛弃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情况。

在躺在这里大多数士兵的眼中,都知道自己剩余的时光,就是用来等死。

“小姐。”小陶轻轻唤了一声,手在后头扯住容宁的袖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实际上,在她一路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感觉颇为不舒服。

自己早些年的经历,也算是够独一无二的,自己经历过饿着肚子的情况,也曾经历过好几天都没合眼,只为不断逃离,却唯独没有看见这么伤亡的人。

——在前头的那一段路,有专门的人,将已经死去的士兵的尸体整理出来,小陶一路过来的时候,几乎都不敢抬眼。

只是,在那之前,她以为那已经是自己见过最残酷的情况的了,现在看来却未必。

眼前的这些人,明明还活着,却已经注定被抛弃,只能静静的承受者身上的痛苦,再等待着时间的来临。

容宁收回眼,直接就着刚刚看见的那个士兵,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小陶一愣,不过很快就走至容宁的身后,将自己带来的药箱放在脚边。

药箱是小姐让她提着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药箱,外表看起来是透明的,里头的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腰,有一些瓶瓶罐罐的,外形也是她从来都未曾见过的。

她打开了药箱,发现那些“药品”上头一个个都贴着自己的标签。

“酒精拿来。”

眼前这人断臂之处伤口过大,当务之急应该是止血才对,这大良并没有刻意输血的工具,就算狗系统那里刻意提供,也是找不到合适的血清的。如果不赶快止血的话,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失血而亡。

“酒精,酒精,哦,这个!”小陶找了一通,才发现了药箱底部的那罐瓶子,连忙递给容宁,自己则是一边留心着小姐有没有再吩咐什么事情,一边则是细细的看起这些药水的标签,以免得下一次再手忙脚乱,平白耽搁了时间。

人命关天,何况这边还有这么多人在着,小陶不想因为自己的不熟练而错过没一分没一秒救治那些人的时机。

是的,她就是觉得眼前的小姐又通天的本事,即便她从前都没有在她面前展示过医术,即便她现在的举止都有些古怪,跟其他大夫的手法完全不一样。

在断臂之处抹上酒精,可能是刺激到伤者,那个士兵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吃力的抬了一点头,看见了正在他面前轻柔的在他伤口上撒着什么的姑娘。

“你是……”仙女吗?

难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升天了?还是因为太痛才产生的幻觉?

武榄只粗略看了眼容宁,脑袋又回到通铺的木板上,显然已经是力竭了。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别太着急,只是会有一点点痛而已。”

容宁朝伤者的方向说去,脑袋却并没有抬起来,从武榄的那个方向看来,只能看见她的半边侧脸。

她正在心无旁骛的为自己处理伤口……

有了这个认知,原先的那些凄苦,绝望渐渐都淡去不少。

武榄顿时心里又有了些希望,想到哥哥,再想想自己要是就这么去了,哥哥他一定会自责的。

反正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为什么不多把希望抛在眼前的人身上呢?虽然,那个真的好疼啊。

处理完手臂,容宁从紧迫的感觉之中回过神来,才诧异的望了武榄一样。

他紧紧咬着牙关,就是不发出一丝呻吟来,眼里也不再是一潭死水,反倒是有几分锐利。

倒也是个汉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再看到武榄腹部的伤口的时候,顿时信心又加倍了。

她原先那样说,不过只是为了多激励激励他,自己心里却是没什么底。

要知道,比医术更加严重的,应该是人的心态。一旦这个患者对自己失去的信心,认为自己绝对逃不过一个死字了,那么即便容宁真的有妙手回春的手段,怕是也救不了他。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出乎容宁意料的是,自己的手法好像在越来越熟练。

先前看到他的伤口的时候,她总得要在脑子里努力的回想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而做出的动作,也是十分生涩的,可是,到现在为止,她手上的动作渐渐利索了起来,思考下一步的时候,也总算不是那么吃力了。

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运用起来总是不顺手。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多多的练手几笔,也要多挽救几条性命才对。

不过,万幸的一点是,虽然医药房中的人大家心照不明的是要放弃这些人了,却也没有把他们随便扔在一边完事,而是把他们像正常伤患一样抬到通铺上,只是,周围的这一块地带,都没有什么人来看看。人手都集中在另外一片。

“纱布,镊子。”容宁简单的发出一声指令,小陶也由先前的手疏,动作也变得流畅许多了,只是,这一回,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容宁抬起头往后看着她,小陶才恍然大悟的一般,知道自己耽搁了什么,连忙找出了容宁需要的东西,往她手中传递。

她的眼前所回放的,全部都是小姐刚刚动作处理伤口的那些画面,自然没有注意到药箱之中的药物,在不知不觉之间,又多了点出来,只是,以着肉眼不见的速度罢了。

“小姐,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除了偶尔传递一下纱布药品之类的东西,她几乎都没有什么事情干,只能呆呆在一旁看着。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明显感觉小姐有些吃力,这才忍不住出声了。

“正好。”武榄小腹上面那一块,有一个小小的箭头,怕是之前他自己简单拔掉了箭羽,还是其他人帮忙拔掉了。

只是那人的手法有一丝不对,箭头还深陷在皮肤里面,这一会儿才算看见,难怪刚刚流血不止,怕是再不立刻处理完毕的话,就算不过度失血,伤口也有发炎的可能性。

“你帮我按着他,我要拔了那个箭头,他等下可能会过度反应,你得用大劲才好。”

说完之后,容宁又转头看向武榄,重新又向他解释了一遍:“等下会很疼,你咬着这块……手绢吧。”

四周巡视了一下,发现竟然没有什么东西合适让他咬的,容宁当即将自己身上的手帕子折好了塞在武榄口中。

武榄并不拒绝,他原先因为失血过多而灰败惨白的脸上,此时却多了两道不明显的红晕。

口中这个手帕子……

他年纪还小,未尝娶亲就来到军营里,到这里之后,也并没有军·妓·这样的妇人,偶尔几个同房的兄弟,也会荤素不忌的开开黄腔,他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窘迫过。

小陶按着容宁指令将手按在武榄的胸膛以及大腿之处。

虽然他现在这副模样,浑身都是鲜血,几乎看不出有几块好的皮肤,但手底下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是在告知自己,自己现在是正在与一个年轻男子有肌肤之触。

要是魏岂之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他向来好言好说的,从不语气重上一分两分的,只是上一次她只不过是与院子里的小青多说了几句话,他就一整天都冷着脸……

发觉自己却想越远的,小陶连忙心神一凛,飞快的抬眼看了一下容宁,她眼神正专注在那伤口之处,用镊子在肉里头轻轻的试探得拨动了几下,小陶才想到自己现在是在救人,而非是在谈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

就连小姐这样身份地位俱全的人,都是无所畏惧的,只当着眼前这个男子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罢了,自己刚刚又是在想些什么来着……

小陶狠狠的唾弃了几下自己,后头她便一边注意着容宁手上的动作,一边想着小姐先前的交待,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敢放松,对于手下的肉体,现在看着,却再也没有一分不适。

找了一会儿,也犹豫了一会儿,容宁这才找好了角度,脑海里设想了好几种武榄拔完箭头之后的场景,确认了有能够对付的手段,这才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手法快准狠的将镊子深入肉中,一块一小截指头大小的箭头,从身体中拔了出来。

而武榄他,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剧痛的一瞬间,还是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身体忍不住用力的蜷缩在一起……

饶是小陶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力气也是抵不过在危急时刻的武榄的力气,不过还好,她死死按住武榄的胸膛,不过只是在一秒钟左右,武榄就突然没了力气一样倒在枕头上。

“他,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

后头的话小陶没有敢说出来,只是在刚刚那一瞬间,武榄的样子真的好可怕,而他现在的模样,更是一点生机都无,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出了什么不测。

容宁不慌不忙的掀起他的半边眼皮,这才重又走到原来的位置,往正在喷血的伤口上塞了几团止血棉花。

“没事,他只是晕过去之后,这个处理完毕,他就能脱离危险了。”

小陶这才舒了口气。

可是事实上,容宁并没有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有把握。

不说别的,在这通铺当中空气不流通,又人多手杂的,来来往往又有那么多灰尘,很有可能在这之前武榄是好了没有错,但伤口处理之后的调养,很难保证不会出其他的事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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