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研沉浸在短暂的梦魇里，猛然间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站在身前看着自己的林砚维。那目光，一瞬不瞬，像是看了很久。
她带着睡意迷蒙的回望，映入眼帘的却又是一个背影。哼……无奈，也习惯了。
跛着腿，一步一步向浴室挪过去。
林宅里虽然住着一大家子，但是空房间也很多，可是老太太毕竟是一家之主，凡是都还要经过她的同意。这次让两人搬回来住，也是铁了心的撮合，自然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沈歆研将自己锁在浴室里，避开了伤口，缓慢地清洗着周身，看了看腿上的伤，这样子也不能泡个澡，她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细细的想着白天发生的这一切，还是心有余悸般的难堪着，陈邑友这样的纨绔子弟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完全不在意，倒是林砚维，经过这么久，居然还是会因为他的这些话，难过得要命。
可是，那个让她慌神的背影，真的是……叶书萱吧。沈歆研冷静之后，差不多快要劝服自己了，消失这么久的人，也的确应该回来啦。
但她回来，自己又要怎么办呢？这样的问题，她还不敢想。到底是有多犯贱，才会觉得叶书萱回来，林砚维会过得开心点吧。
笑着无奈地摇头，这一切，也应该结束了。
浴室光洁的地面上反射着灯光，一下子晃伤了了她的眼睛，单脚站立支撑不稳，沈歆研不可控制的挥着手臂倒在了地上，疼，真的很疼。手里还握着随手抓到的浴巾，可整个人已经跌得不能动弹了。
浴室外的林砚维听着这深沉的一声闷响，还有某些人咬牙强忍的哼声。再次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加迅速，已经将手里的书随手丢在了床头，起身向浴室走去。
“开门。”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贯的压迫感。
看吧，关心也是这么强势，不容拒绝。可此时的沈歆研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能给他开门呢。她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周身疼得使不上一点力道了，只有眼泪不停地掉着，吧嗒吧嗒，落个不停。
“沈歆研！给我开门。”门外的人只觉得这一幕还真是似曾相识，但她还是没有开门，烦闷的抬脚。
‘砰’的一声，震得沈歆研脑袋生疼。她拼尽了全力，在他踹门前用宽大的浴巾盖住了自己。
尽管如此，林砚维的目光在触及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不用质疑地闪躲了下。肤质细滑的女孩子只躲在一块浴巾之后，躺在同样洁白的地面上，披散的栗色长发是这画面里唯一的鲜艳，她伏在地上，看不见表情，肩头却在抖动着。
林砚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定是漏跳了一拍。
沈歆研无奈，蹙着眉头仰头看他一眼，这下真的摔得有点惨。
不说话，只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望着林砚维。沈歆研不知道此时的林砚维内心有多难以言喻。
“起来吧，地上凉。”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怜惜？朝沈歆研伸出了手。
地上凉，起来吧……这么一句，沈歆研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原来，他还是当年的那个他？那时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善意而已，而自己，却抱着这样的偶然，奢望了这么多年吗。
他从来不知道，其实两人的初遇不是在两家家长安排的相亲局上。很久很久之前，沈歆研就已经见过林砚维了。
也是那聊聊的数面之缘，让年轻的沈歆研日思夜想，最后求着沈父和自己的姐姐，说着什么此生非林砚维不嫁的痴心话。
可是为什么，渐渐地都已经快要记不起这些了呢，大概，被一个人误会久了，自己也会无意识地认同了对方吧。更何况，林砚维是这么的笃定，笃定她嫁过来，为了不过就是林太太的身份而已。
她狼狈的被人群挤散，跌坐在地上，四周聚集的群众，叽叽喳喳地低语声，像是刽子手里握着的刀剑，随时都可能将她击溃，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人。
却在猛然间看到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节分明，那只手的主人，微微弯下腰来，带着浅淡的微笑，礼貌又温暖，“起来吧，地上凉。”
明明是江市最冷的季节，沈歆研被冰冻的心脏像是在瞬间被他融化了一般，仰头错愕地看着白衬衫蓝牛仔的少年，眼神中也满满的都是不解。
对方却忽然屈膝，靠得更近些，用只有两人才可以听清的耳语，对她说，“大家看着呢，骄傲的站起来。没什么过不去的。”
沈歆研看着那双澄明透亮却又异常沉静的双眸，不再犹豫，握住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借着他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却胶着在他那里，久久的也挪不开。
“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
“嗯。”少年安静地点头，鼻腔发出的肯定声音却是对她最好的鼓励。
沈歆研看着他，他才又说了，“公道自在人心，不要太在意了。”说罢，便离开了。
人群散尽，沈歆研还在原地，看着他消失不见的地方，摸了摸自己已经烧透了的脸颊，懊恼极了，怎么能忘记要联系方式呢。
对于这些事情，大概还是丛灵的总结最恰如其分吧，她告诉沈歆研，这世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而那时的林砚维也好，现在的林砚维也罢，都让沈歆研起了‘色’意啊。
没错，年少时遇上个倾城的人，真的会耽误一辈子呢。她现在有点儿懂了。
……
林砚维见沈歆研看向自己，眼睛都不眨，眼泪却又不曾停下来过，一直一直的掉落。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蹲下来，“怎么还哭了？动不了吗？”
又是这样的语气，沈歆研没出息地愣住了，回不了神。也许，每个人都会被这个世界改变，可是，变化了再多，总还是会留下些从前的痕迹吧。
他顺手将沈歆研裹得更加严实，手在触及到每一寸肌肤时，都留下了灼热的触感，那感觉，他陌生极了也熟悉极了，近来真的常常感受到。
尽管动作很轻，但沈歆研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口凉气，‘嘶——’
小声，却钻进了某人的耳朵里，动作更轻缓地将她从地上抱起，“很疼？”
“嗯。”小声呜咽着，“疼。”
这声音轻得向绒毛，慢悠悠的搔弄在林砚维心口，他低头看她一眼，眼角眉梢都挂着让人心疼的表情，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消失，原来，这样示弱的沈歆研，也并没有那么的让人看不顺眼啊。他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