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迈入御书房，沉沉的龙涎香味道随即扑面而来。谢婉君皱了皱眉头，对这种香味儿并非十分欢喜。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明明贵重得很，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不必是该有的东西。
“婉君见过陛下！”谢婉君脸上再无笑意，恭谨行礼过后，顺着他伸出的手，端坐在了一旁的凳椅之上。
皇帝仍在翻阅着奏折，让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将奏折安置在一边，随即浅浅地抿了一口上品大红袍，唇齿留香。
“婉君，这时候来朕这儿，有什么事儿吗？”
情急之下，谢婉君总觉得这些话语太过于客套，没事儿，谁愿意来这御书房中晃悠呢？
“是，陛下，程将军他们都回来了！”
“朕知晓啊，昨日还是前日，不就说已经回府了吗？朕正想着什么时候设宴替他们接风洗尘，可再过两日就是你和常远的大喜之日，总归是有些不太合规矩。”皇帝缓缓起身，兀自在房中踱着步，一点儿也没有将谢婉君的话语听进心中。
谢婉君虽是眉头尚未蹙起，可眼底的冷意却是越来越深。
“陛下，婉君所说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谢婉君刚一说完，皇帝顿时扭头怪异地瞧了她一眼，似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事情，本就不那么简单。
“程小姐与程副将军今日才有消息，他们这一路，遭受袭击，三人伤痕累累，众多随从已然惨死。”谢婉君瞧着他略显质疑的样子，微微吸了一口冷气，“陛下，此事程府本想隐瞒，可是，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这些人背后所代表的，一定是一方权势！”
一提起程府，谢婉君的呼吸便有些急促了来，随即说起话来同样焦灼不安。
皇帝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眼底的质疑之意缓缓减去了些。
能让谢婉君这般，或许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
“朕这就派人去彻查此事！”皇帝稍一回头，正要唤太监总管进来，却又生生停住了动作，似是知晓这背后之人是谁，“婉君，敌军混入京城，此事的确非同小可，京城之中，或许已然暗潮汹涌！”
敌军？
什么啊！
谢婉君浑身绷紧的神经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猛地断裂开来。
“陛下的意思是……”谢婉君微微蹙了眉头，明白此次是自己太过于莽撞了。果然，焦灼的事态一涉及感情，总是让人头脑发昏。
谢婉君微微泄了气，心中踌躇不安。
“朕的意思是，近些日子，派人肃清京城，而你与常远的婚事，暂且往后推些日子。”皇帝心头本就打算着取消这门婚事，可是，在他的眼中，谢婉君与顾常远同样期待此事，他寻不到理由去反驳自个儿之前所下的圣旨。
谢婉君，到底是哪一边的呢？
皇帝略是不清，却又欣赏她的能力，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避开，还是该招揽。
因此说话仍是隐晦。
“推后？”谢婉君当即困惑了，这明明是她自个儿的心思，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皇帝怎么就想要推后了呢？事情真的这般凑巧？
狐疑的眼神浅浅地扫过皇帝的背影，谢婉君立即将心绪调整，吐了一口浊气，略带失望道：“是，陛下，那这件事情，婉君要不要去告知程府？”
“去吧！你与程府尚有渊源，关于他们的事情，朕以后便是直截同你商讨好了！”皇帝随意的语气更让谢婉君有些忐忑。
这到底是过分相信她，还是不把程府当回事儿呢？
“陛下，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谢婉君犹豫了一下，只觉这般直接答应了，会让皇帝起疑，忙是拧眉拒绝，而皇帝身子逼近，目光将她紧紧地锁了住。
“婉君，朕有个问题要问你！”
“陛下，婉君不敢。”谢婉君心底当真是越发惶恐，毕竟眼前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堂堂皇帝妥协于她这个臣女？无论她势力再强，也不会引出这样的结果吧？
“若是一头老虎，困在一个陷阱之中，逃出陷阱最好的法子，为何？”皇帝斜靠在桌案边，近些日子来的憔悴让他看上去老了数十岁，双边鬓发似是也冒出了雪色。
看起来，当真是时日无多。
以前世的状况来看，皇帝在选择储君一事上过于昏庸，举棋不定，因而最后才会害得众多儿子自相残杀，最后顾常远当道。
“若是让我来说，不如所幸装死。猎人一见老虎死了，便会松弛警惕之心，将老虎从陷阱之中抬出。待老虎恢复心神，便可反扑。”谢婉君凝神仔细说着，心头更在想，皇帝为什么会突然间问出这样的话语？
难道，他是那头老虎？
怎么可能，堂堂皇帝，又怎么会陷在困境当中呢？
“陛下，你觉如何？”谢婉君淡淡地行礼，所有的厉色稍纵即逝。之前的事情仿佛从未出现过御书房一般，他们自始至终便是在谈及老虎的问题。
奇怪。
“朕也这般想过，可若是猎人围堵，眼见老虎死了，为了试探，索性再扔利器，致使老虎愈发重伤，如何是好？”
“这……”
谢婉君一时噤声。
她自以为自个儿的法子已然是一劳永逸，可没有想到，皇帝的话语让她难以招架。
“婉君，回去好好歇着！程府的事情不需你来管，朕会派璟璿去探查，传朕口谕，后日朕在正殿设宴，替程府将军接风洗尘，但希望，那时不会出现太多的谣言。”
皇帝不愿意让程府将被袭的事儿传出去。
谢婉君只得是恭谨点头，再抬首，恰是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觉得这般不寒而栗。
这皇帝，似是和自个儿想象之中不那么一样。
“陛下，谢小姐已经走了！”谢婉君一走，太监总管便是小心翼翼地迈了进来，一脸堆笑，“奴才见谢小姐似是不大高兴，怎么了？”
一个奴才也敢发问那么多话了？
皇帝猛地一凛眼神，却又在刹那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帕子掩唇，顿时又是一片血色。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身心俱疲，即便是没有中毒，皇帝也觉难以抵御。
“朕方才，让婉君同常远说，先将婚事往后拖拖，朕这身体，近日似是不宜走动！”喘息着将几句话说完，皇帝又是扶着桌案咳嗽起来，浑身都在震颤。
太监总管一听这话，脸色稍稍有些僵了。但转眼间，还得是小心翼翼地将他给搀扶着，紧接着提亮声音往外一喊：“快，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