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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家宴

8个月前 作者:清流彼岸

跟在张远山和长公主身后,张幼莲站在张祺安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兄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一步步的走进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府邸。

在张祺安和张幼莲身后,跟着的是张幼荷及抱着二少爷张祺宇的柳姨娘,李婉则与仅剩下的玉姨娘走在了最后。

眼看着自己被落在了后面,而迁府这天又容不得随意发脾气,更何况如今长公主也在,周围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呢,所以李婉忍了又忍,最后只能脸色极为难看的站住了脚。

玉姨娘一愣,回头看向没动的李婉,忍不住露出一副询问的表情。

尽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可是李婉还是勉强平静心火,只是道:“你先进去吧,我来处理接下来的。”

点了点头,玉姨娘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李婉则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各院丫头小厮们,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本想就此刻先教训他们迁府之后要知礼守礼,万万不可坏了规矩,或是其它什么下马威的。

然而一想到长公主,李婉又忍不住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李婉勉强撑着曾经管事主母的架子,让他们将各位主子的东西都一一搬进院子里,不要磕磕碰碰,马车也全都卸在后院里,一会从侧门进入等等这些意义不大的事。

三句两句的说完了话,前面玉姨娘的脚后跟已经跨上了门槛,李婉这才转身抬步,尽量优雅的走近府中。

眼角余光也没有忘了看那些原本就在这府中伺候的下人们。

别人倒还好,那个傅东却是微微垂着头,眼睛老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李婉轻轻扬起头,最后一个走近这将军府的大门,随后一副淡然大方的对两旁的下人道:“关门。”

朱红大门在下人的推动下不断发出“吱呀”的声音,最终,严丝合缝,似乎将这府内和府外隔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虽然上一次来已经看过了后院的美景,尽管屋子里竹子几个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了,可是张幼莲还是不自觉得跑到了后院,去看那美丽的好似不若凡间美景的大片紫藤。

浅浅淡淡的紫色与太阳洒下来的金辉相互映衬着,交织在如瀑布般垂落的长条树枝上,就连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吊椅,在此刻居然也显得格外的煽情。

张幼莲走近才看见,这张吊椅似乎并不是先前那张了,毕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打的自然损耗的就快,不过即使换了新的藤椅,却也完全没有破坏先前那些早已缠在藤椅上的紫藤,反而被人轻轻地照搬到了新的藤椅上。

身后,小桥也是又一次看到这如斯美景,却是小步跑过来,一脸兴奋的问张幼莲:“小姐,要不要我推你啊?”

张幼莲笑:“好啊!”

转身稳稳的坐在藤椅上,张幼莲仰头看向紫藤树的宽大树冠,目光时而与穿透花瓣枝条投射下来的阳光碰触,却并不感觉刺眼,反而有一股别样的温暖在里头。

小桥推了一会儿张幼莲就让她回去收拾自己的屋子去了,这院子虽然不大,不过耳房还是有许多,且还有几间本就是下人房的房间被从中间隔开了一左一右,正好方便这几个丫头一人住一间。

知道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忙着自己的,或是整理心情,张幼莲本就有些昏昏欲睡,此刻窝在那舒适的藤椅上,晒着温暖而又不炽烈的阳光,鼻端闻着清清淡淡的花香,她忍不住就这么睡了过去。

藤椅还在轻轻摇晃,反正一会儿到了饭点梅子也会叫醒她的,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等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梅子果然来叫醒了张幼莲,也还好如今刚刚入夏,虽然已经开始热了,但是并不至于在外面呆上一小会儿就要中暑的可能,所以几个丫头才放心大胆的放任张幼莲躲在那么一个既美丽又能避光遮热的地方来一场好觉。

因为刚刚搬过来,虽然这院子里头的小厨房昨天就已经开火做饭算是燎锅底了,但是条件所限,新鲜的各种蔬菜果肉并不是很多,这中午也就只吃了略有些简单的一顿。

虽然简单,但味道仍然是不错的。

也是到了下午,有一个陌生的侍女才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到这初心苑。

“奴婢名碧落,是公主身边的一等侍女,公主殿下道晚上府中要开家宴,还请小姐准时出席,不要缺位,若是日后大小姐有什么吩咐,也可直接到汀兰苑寻碧落便是。”碧落福了福身,先是给张幼莲介绍了一遍自己,随后才说起她所来为何。

想起长公主,张幼莲也马上道:“我想去母亲那边请安,如今可还方便?”

碧落的脸上露出笑容,是那种既不疏离又很得礼的笑:“小姐若是想去给公主殿下请安,明早和少爷一起来便是,今日舟车劳顿,公主殿下还请小姐要好好休息,仔细自己的身子呢。”

心中暗赞碧落会说话,张幼莲便也识趣的点头:“那好吧,明日我就和哥哥一起去给母亲请安,今日劳烦碧落姑姑了,碧落姑姑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直接来找竹子。”

又给张幼莲行了个礼,碧落这才转身离去,无论是行礼问安还是步履之间的动作,均是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甚至就连脸上的笑容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面部表情,似乎都是那么的到位。

不说已然觉得羞愧的梅子竹子,便是张幼莲都是心中一个劲的赞叹。

这便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了,而不是那种伺候的丫头,丫头指的是像梅子竹子小桥灵木这般,无论是谁只要调【教过几个月就可以立刻走马上任,而侍女却不同了,这些侍女基本上都是从最小的时候就被最严苛的规矩管教着,一直到她们所有的行为举止全部都符合标准,甚至就像是刻出来的模子一般,这才算合格。

长公主身边的这位碧落姑姑,便是从小就跟在长公主身边伺候,一直到如今,甚至就连那十余年也都陪同长公主一起闭居小佛堂。

然而尽管是十余年的闭塞,可是如今看了这位碧落姑姑,张幼莲一点都不觉得这十年长公主丝毫都不清楚这府内的事。

有时候张幼莲也会想,如果当初长公主与张小花并不像之前那般,一年才能见上一回,凭借长公主的聪慧,是不是早就能看出她们的不同了。

虽然真正意义上的迁府不过是这天上午的事,可是到了下午张幼莲就能躺在早就已经铺好的床铺上美美的睡一个午觉,还能坐在焕然一新的书房里,用着以往一直在用的笔墨纸砚练字。

甚至就在后院,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还有一个已经被绑好了干草的人形草垛,边上则挂着她的常用的弓箭。

不说这些,便是端来给她装点心的盘子都是昨儿个刚刚用过的点翠冰翡。

一个下午在张幼莲午睡又练字练箭之后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晚上要开家宴,所以院子里的小厨房便只做了几个丫头婆子的菜,张幼莲则带着梅子进了正院,参加这场几乎一年只有一次的家宴。

等张幼莲来到正院之后,才发现似乎有什么隐约的发生了变化。

以往还没等靠近正厅她就能听到里头张远山与张幼荷的欢声笑语,时而还有另一个女人轻快地笑声附和。

然而这一次一直等到张幼莲进了正厅,才意识到今天居然这么的安静,她忍不住看向坐在靠下位置的张幼荷。

也是这会儿张幼莲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最近似乎很少听见张幼荷像以往那般灿烂的笑声了,好像自从传出了迁府之事后,府中便突然地少了很多张幼荷的踪迹,一如今天,曾经总是欢实快活的张幼荷格外的沉默又安静。

张幼莲的目光轻轻在张幼荷身上扫了一遍,自然没有错过她那微红的眼眶,还有如麻花般紧紧搅在一起的手指,就连衣服都是早上迁府的时候穿的那一套。

可以想见,今天下午她应该一直都没有睡觉,或是躺下休息。

要知道,以往的张幼荷,那可是睡前睡后从不穿两套衣服的,更是每一次出门都要换成新的装束,如今天这样,腰间垂落的丝带还能看出被大力揉搓过留下的褶皱痕迹,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挨着张祺安坐下,宽敞的正厅里人本就不算多,如今便也出现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长公主与张远山坐在上首的位置,张祺安坐在张远山的下首,张幼莲则坐在长公主的下首,原本从身份上来说,不管张幼荷是不是庶女,都应该坐在当家主母这一侧,可是也不知是和张远山关系太好还是不适应这位“新”的当家主母,张幼荷居然坐在了张祺安的下首,张远山那一侧。

微微挑眉,张幼莲并没有多话,她不了解长公主其人,也不知道长公主又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在这陌生的府邸给谁一顿下马威,亦或是压根就看不上张幼荷这个她根本都不放在心上眼睛里的庶女。

等看到柳姨娘抱着张祺宇走进大厅,张幼莲的目光轻轻地闪了闪。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来得最晚,柳姨娘忍不住瞬间就红了脸,虽然还抱着张祺宇,但动作间可是丝毫没有犹豫的直接下跪:“请老爷夫人恕罪,妾身非有意来晚,是二少爷刚刚来的路上突然,突然湿了小衣,妾身这才又转而回去给二少爷换的新衣。”

张幼莲微微侧头看了长公主一眼,似乎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边上,张远山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柳姨娘这才站起来,却是在看向张幼荷坐在那张原本该她抱着二少爷坐的椅子微微一愣。

“柳姨娘坐在我这边,自从上次我都没有好好看过虎头。”张幼莲突然说道。

虎头是给张祺宇起的小名,也就是小的时候大家要叫的名字,而不是直接称呼他的大名。

柳姨娘顺从的“哎”了一声,快速的瞟了一眼长公主二人,随即抱着张祺宇坐在了张幼莲边上。

如今,府上这几位正经的主子终于坐齐了,长公主那如万年冰川一般平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尽管淡得几乎没有,甚至未达眼底。

张远山似乎时刻都在注意着长公主的动静,见她这样,便开口道:“让厨下上菜吧。”

紧接着,有下人在正厅中央快速摆放好桌子,那是一张足够十个人同吃的桌面,然而论起来,主子们一共也不过只有六人。

其中一人,如今还是个几个月大的娃娃,便是柳姨娘,也是因着要抱着虎头才能坐在这破天荒才额外举办一次的家宴上。

不说别人,就是李婉如今也都没能来得了这场几乎盛大的家宴。

吃着比起以往更加鲜美的各色菜肴,张幼莲却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这饭桌上似乎一个人都不说话,大家俱都在一起沉默着吃着饭。

然而看了一眼就算吃饭也自有礼仪规范的长公主,张幼莲便知道,长公主估摸是有着食不言寝不语习惯的。

还记得以往的几场家宴,张远山和李婉张幼荷那一家三口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阖家欢乐了,这一次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可气氛上却是又紧绷又凝重了,就好像是吃过饭就要上战场的感觉,不知为何就总有一种急迫感。

张幼莲心里感叹着,看来人和人是真的不同,便是一些个细枝末节不重要的地方,也能随意的改变整个场合的气氛。

没有饭前训话,吃饭的过程里都是一言不发,本以为吃过了饭可能这两位主子就要说点什么,然而并没有。

张远山第一个主动离开,只留下一句:“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便大步走出了正厅,还剩下的几人里,张幼荷也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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