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不怒亦不气
也许是定国公夫人名头管用，又或是许大夫本来就憋了股气，喝了半碗茶，把他知道的事全都给说出来。
“说起这老太太，我见她慈眉善目，是个有福之人；但就是脾气太坏，我前两次去给她看病，都让她给骂了。医者父母心，她疼痛难忍，发脾气我也就不计较了。”
“但这老太太却奇怪得很，好像是杨夫人的娘吧，把杨夫人给骂得哟，简直就是狗血淋头；还骂杨夫人的几位姐妹兄弟，一个个的叫着名字骂。”
许大夫一边说一边摇头，苏婉若只是心中一片冰凉。
老祖宗的脾气的确很倔，她一生正直，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龌龊之人，也受不得那些龌龊气；她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八个子女，却养出一窝草包……
“唉，老太太大骂也是应该，谁被捆住手脚能不骂？”
苏婉若眸光一寒，孙素贞竟把老祖宗给捆着？
“为何捆着？”
“据说是怕她抓腿上伤口。真是可怜，那手脚被死死捆着，那手掌肿得如熊掌一般，手指都合不扰。”
许大夫说着皱眉，这杨夫人也太狠了些。
“还有啊，这老太太脸上有瘀伤，青得吓人，瞧样子，像是反复摔伤。”
许大夫一说起看的这个奇怪的、又过于奇特的病人，心里也是舒服得紧。
“什么叫反复摔伤？”苏婉若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到肉里去。
“就是前一天摔伤了，后来又接着摔，真是可怜。”
苏婉若深吸口气，她明白为何小舅舅要急着盖棺定论了。
原来是怕老祖宗的脸让人看到！
好，他们真是好！就不怕有报应吗！
“原来老太太竟是这样可怜，那她可是因为腿疾而走？”
“大概是吧。”
许大夫目光有些闪烁。
这哪里能逃过苏婉若的眼，马上追问。
最后许大夫无奈道：“老朽从医数年，从未见过这种病人。她的心脏都是好的，也没有其他恶疾，就只是腿出了问题。依老朽猜想，老太太是因为大动肝火，骂人失去精气神，最后……”
“最后什么？”
“最后是活活气死的。”
苏婉若心绞痛得无以复加，活活气死的！
天哪，这么慈祥，一辈子正直善良的老人，竟是被活活气死的！
“夫人，你没事吧？呀，你肝火甚旺五郁内结，这可对你的孩子不利。赶紧先深呼吸，活动一下身子。”
许大夫从医多年，见苏婉若神色越来越不对，赶紧好心提醒她。
之前他没注意到苏婉若肚子，现在见她腹部隆起，赶紧换了称呼。
苏婉若也知这样不行，依言深呼吸几次，又甩甩胳膊活动一下身子，这才觉得好些。
“我没事了，劳烦许大夫继续说。”苏婉若勉强扯出抹笑容，她一定要让心硬如铁不能再激动，不然怎么对不起孩子。
“夫人你和那老太太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很关心她。”许大夫有些怀疑道。
如果是要帮他不离家，那也用不着问这么细。
“我和她的关系你不必知道，总之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对你只有好处。”苏婉若手放在小腹之上，凝目看着许大夫。
这眼睛……许大夫对上苏婉若秋水明眸，倒是和那个老太太有几分似。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夫人若是无事的话，那……”
许大夫拿不准他现在还要不要搬，探询目光看着苏婉若。
苏婉若知他心思，轻轻勾唇道：“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多和我说一会儿。一会你回去的时候，一切照旧。”
说罢，找借口去门口透气，让风去找京城护城将军，拿皇上令牌让他们保好许大夫一家。
护城将军只服从皇上，官阶虽只有正二品，却是各大世家的忌讳。
“夫人，你可不是在戏耍老朽？”
许大夫短时间内已经想了很多，这位年轻夫人不简单哪，他会不会卷入什么世家争斗去？
“我没那个必要，且我说到一定会做到。你不信我，也应该相信定国公。”苏婉若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身份。
“可……”
“这就是定国会夫人送给我家夫人的东西，这下你相信了吧？”
苏婉若慢慢拿出一块玉牌，上面有“定国”两个字。
她既然是要出来查真相，早就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能利用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比如东方宏泽的令牌，有定国公字样的玉牌，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许大夫小心接过仔细查看一番，果然这不是寻常人家能有之物，更相信苏婉若了。
他已经受够了杨家的气，这位夫人必是和杨家有仇，不如他赌一把，干脆让这位夫人知道杨夫人有多恶毒，狠狠的治这个杨夫人一场，这样他积在胸口多时的怨气，也能发出来了。
“你知道那老太太除了腿疾，被捆大骂，摔伤之外，还有什么？”苏婉若慢慢吐着气，不能激动，不能激动。
“还有就是……老太太那声音真是亮如洪钟啊，在杨家深宅大院叫了几天救命，最后打破了她房间的窗，引得四邻侧目，有个邻居实在是听不下去，就报了案。”
叫了几天救命！孙素贞是聋了吗！还是她是故意的！
“当时已经是半夜，护城将军的人过去查看，杨家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等到护城卫从后墙翻入，杨夫人才匆匆赶来，说老太太是疯子，不用理会。这事儿呀，周遭的人都知道。”
许大夫这次说的，不是他亲眼见的，但他肯定绝对是真的。
那个报案的邻居，被杨夫人给收拾了一通，要不是他家还有些后台，只怕还要去吃牢饭。
苏婉若真的不敢相信，原来当时还惊动了护城卫！孙素贞，你究竟想做什么！
又细细的问了许大夫一些情况，确定许大夫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苏婉若才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耽搁了许大夫许多时间，这一点心意许大夫先收下。放心，你只管回去，没人敢为难你。”
许大夫接过一看，哎呀，这位夫人出手够大方的，两千两！他十年都不能赚这么多！
就算是这位夫人不能保他不搬家，有了这两千两，他就算是回老家去也能安度余生了。
吐了心中闷气，又得了好处的许大夫走了，苏婉若静静坐在雅间里，默默想着心事。
现在她已经不气不怒了。
气与怒，只会让她和孩子受罪。
她只是想，原来所谓的亲人，心竟是这般黑，她要再次确定，再好好的让这些心黑的白眼狼知道，什么叫做报应。
想明白了，苏婉若离开，让风和她去护城将军府。
“皇后娘娘？您怎么？”护城将军苗得胜，亲眼见到穿着平常、只带了一个人的皇后，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听说皇后是个绝色仙子，如今能见到皇后，真是他的荣幸。
“苗将军，本宫此次来，是有些事要麻烦将军。”
苏婉若也不废话，她不怕他不相信她是皇后。
“是，皇后有何吩咐，末将一定尽心尽力去办。”苗得胜心中激动啊，皇上早就发过暗喻，说皇后与皇上同权，不管皇后吩咐什么都要照办。
“很简单，我要你把五月初二，在城西巡夜头领找来，本宫有话要问。”
苏婉若淡淡说着，本已不怒不气的心，却疼得厉害。
四月老祖宗就已经身体不适，五月只在孙丽娟家里呆了半天，五月初二老祖宗已是叫了几天救命，五月初十老祖宗就走了。
“是。”
苗得胜赶紧让人去查那晚是谁带护城卫巡城西，不消多时人就找来了。
苏婉若直接问道：“五月初二那日，你们是不是接到报案，去过城西吏部侍郎杨文渚家？”
这人愣了一下，想起确有此事，当时他还亲自去过，“回娘娘，微臣的确去过。”
“当时情况如何？”
“回娘娘，当时微臣正带人巡夜，却接到人有报案，说杨侍郎家后院有人叫救命，还有打斗之声。微臣就带人前去，谁知杨家静悄悄，而救命之声仍在，微臣就带下属翻墙而入查看情况。”
苏婉若捏捏手指，果然许大夫说的是真的。
他们护城卫只听皇上和上属号令，要翻一个小小吏部侍郎家墙，根本就不用顾忌什么。
又问了些许大夫说过的情况，这名小首领据实答了，与许大夫所说并不差。
“好了，你且下去领赏。”
苏婉若已推测出真相，赏了这个小首领，带着风回宫。
“小姐……”
风回宫后，见苏婉若神色平静，但黝黑双眸里一片冰寒，真怕她会气出什么来。
这些人，真的太不像话了！只要小姐一声令下，他马上就可以让这些人，陪老祖宗而去。
“我没事。风，你也去歇着吧，还有就是我是我的家事，我会解决。”苏婉若挥挥手，且等雪回来再说。
临近傍晚，东方宏泽风尘仆仆回来，雪自然也是跟着回来。
“若儿，你没事吧？你千万要想开点，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东方宏泽一进到苏婉若寝室，就急急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事么？”苏婉若看到东方宏泽，心中一暖又是一酸。
好在，她还有这么一个信她疼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