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印象和熟悉感，是转瞬即逝的。
一眼熟悉之后，又是陌生。总归是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他，或者认识的他。
“没有。”他还是很干脆的回答。
我的手一松，他的门“啪嗒”一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曾警官靠过来一些道：“这人你真的认识？还是想试探他一下？”
我摇摇头道：“既想试探，又好像真的认识，就是说不出来他是谁。”
“那不就是白说？跑到这里一趟，除了看到满眼的垃圾之外，什么收获也没有。”曾警官叹气一句。
住在这种公寓里的，要么是图个上下班方便，要么是图价格便宜，再不然就是纯粹想有个落脚的地方。
虽然只是看过李丁的屋子，见过隔壁的郭方。从这两人身上，已基本知道住在这公寓里的其他几位，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就像曾警官说的一样，来了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
“我倒觉得，没有收获，就是收获。”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在李丁的房间里，发现有鬼气残留的痕迹，那就说明他说的是真话，这件案子恐怕就有蹊跷了。现在我什么也没有发现，小白同样没什么发现。证明李丁纯粹是在说谎，等见过李丁之后，你就可以把案子还给分局了。”
本来就不是曾警官该操心的事，能把麻烦事情还给该解决麻烦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曾警官似乎并不像我这样想，他面色略显难看，嘴上也不说话，谁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就去看守所一趟吧，他现在人就在看守所。”
看守所只是临时牢房，即便是像李丁这样已经自首，并且证据确凿的犯人，不经过庭审程序，依旧得先关在看守所里。
我和小白两人，坐着曾警官的车来到看守所，将李丁提审到审讯室里。
从早上听说李丁其人，再看了他的自述笔录，直到现在才见到他的人。
曾警官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李丁瘦弱的就像根柴火，明明个子不低，却低头弯腰的好像比小白还低上一节。
他进到审讯室内，见到我们三个陌生人，以蚊子一样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现在由我们负责你的案子，我们想来再听一次案情经过。”
“没什么经过......我自首的时候说了。我睡了一觉醒来，那个女人就死在我身边......”
说到死者时，他浑身一个冷颤，好似回忆起发现尸体的一幕，自己还会害怕。
“你认为是自己杀了她？”
“应该是我......大概吧。”
就是这种回答，才让人怎样也无法释怀。
大多数人即便是自己做下了错事，也会想尽办法掩盖。被人揭穿，也会抵死不认。
李丁所谓杀人，他在供述里明明没有提到任何杀人经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杀的人，可是在承认杀人时，却比谁都痛快。
要说他是为谁顶包，我看也不像。为人顶包，总要把事情能说的圆满，他的供述里漏洞百出，也最后还扯出了什么鬼魂附身，这才让一起杀人案弄得满城风雨，要真是为人顶包，才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不少的蓝光影碟，上个月新发售的也有，你很喜欢看恐怖电影吗？”
直问他杀人的事情，他恐怕自己也说不明白，我只能转换话题再问。
大多数人看电影都会选择用视频网站或者种子下载一类的方法，会专门购买二三百块一张的蓝光影碟，就为一场高清电影，已经是非常少见了。
李丁连连点头：“警官先生也爱看恐怖电影？反正我暂时也出不去了，如果你喜欢看，我屋里的房间里的影碟可以都借给你。”
简直就像是要出远门，给自己的宠物找个临时主人一样。
“这类型电影我也很喜欢看，这些片子里有和你见过的鬼，一个类型的吗？”
话题突转再问李丁。
李丁看起来傻傻的，却不是蠢蛋，听我这么问他，马上明白过来。
他连连摇头：“警官先生，你可别把我当作疯子或者精神病看，我是真的见到鬼了。”
“那只鬼是什么样子？”
笔录里有写鬼的样子，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两天，如果鬼的形象是李丁临时编造的，那他很有可能在此重复时，就会说错某一点。
听他道：“是个老头子，有胡须，胡须不长。眼睛上下全是皱纹，看起来阴森森的，但是没有电影里的鬼吓人。”
重新叙述，倒是没有什么漏洞破绽。
我又再问：“听你的说法，他不就是个老头子吗？你怎么肯定他是鬼？”
肉眼是难见鬼魂的，除非是天生灵力充盈的人，生有一双阴阳眼，这才能看见死人。
我能看见鬼魂，则是因为我练就了一双能自由运转道力的眼睛，俗称道眼。
但是以道眼看鬼魂，并非鬼魂和活人有本质区别，实际上鬼魂的样子和它生前的样子不会有什么区别，只是鬼魂周身萦绕着一丝略带黑意的鬼气，这才能让我分辨是人是鬼。
我已经有过几次，将死鬼当成活人的经历，既然我都难以判断死鬼与活人，那李丁为什么敢肯定自己看见的是鬼呢？
李丁倒是没有怎么思考，只是小心的看了看左右，仿佛担心有人在监视他一样，低声道：“我看见那个老头的鬼魂，从墙里穿过来又穿过去。除了鬼，还有谁能做到？”
“这和你说的可不一样，你不是说你是被它附身了吗？”
“嗯，我想我应该是被它附身才杀人的。因为从半个月前开始，它就不断的出现在我眼前，每次都只跟我说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久不做声的曾警官问道。
“就说让我去杀人，每天晚上都来说，直到后半夜才离开。”
听完李丁这句，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按照他的说法，他见到的鬼魂根本就是个骚扰狂，天色一黑就出现在李丁的家里，对着他不停的发相同的牢骚，要让他杀人。可是那只鬼除了说话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假定李丁所说的是真的，鬼魂如果能以鬼音扰乱一个人的神智，那它的鬼气就足以支撑它完成夺舍。
与其对着李丁发半个月牢骚，倒不如干干脆脆的躲了他的身体，不是更简单？
若说李丁完全是编造的谎言，可他编造的谎话也实在是太没有水平，假到我都不敢相信是假的。
“按照你的说法，鬼魂只是唆使你杀人，你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不干就是了。又为什么要真的杀人？”
“我没有！......”
“嗯？”
“不，我是说我没想着要杀人。之前那个老头的鬼魂让我看了一个女人照片，说让我杀她，我也没当一回事。结果前天我就发现照片里的女人死在我的床铺旁边。也许是我中了心理暗示吧。”
李丁戴着手铐的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他这几日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原因。
心里暗示的这种解释并不靠谱。
我曾看过这样一个案例。某位心理学家想杀掉自己的妻子，于是提前带自己的妻子看了一场与地震有关的电影，电影中突然一场地震，躲在家中的人都死掉了，唯一幸存的女主角驾车逃离，在经过一个分叉路口时，选择了去城里的路，结果死于路上的车祸。看完电影之后，心理学家带着妻子去和电影中出现的度假屋类似的地方度假，当天夜里也发生了地震，而心理学家的妻子则死于一处悬崖。
最一开始这起事件被定义为意外事故，可在五年以后，某个灵媒大师召出心理学家妻子的灵魂，这才解开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当天并没有发生地震，而是度假屋的一个瓦斯炉发生了爆炸。以为发生地震的妻子像电影中的女主角一样，选择开车逃离度假屋，并且也在行驶途中发现了一个在电影中出现过的类似岔路，因为受到暗示，不能走去市里的路，她选择了另一条路。而那条路则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禁止通行，可是警示牌却意外不见了。
当然，真相是告破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心理学家杀害自己的妻子，他最终并没有受到审判。
心里暗示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左右人的行动，但是远不至于到能操控一个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杀掉另一个人的行动。
用心理暗示解释李丁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说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