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读书

尸皇棺的记忆(上)

8个月前 作者:却笑少年多情

我现在算是听明白了,我那天在奇石上面扣下来的那个碗就是沐阳碗!敢情,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我师父的预料之中啊,他老人家简直就是活神仙啊!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我这个便宜师父了。既然,有了沐阳碗,又有了阴阳柳,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学习撒豆成兵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尸皇棺挖出来。现在乡亲们都被吓跑了,只能让这些冤魂帮我的忙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家伙行不行?我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他们的意思是要我先把沐阳碗封印的能力放出来,要不然的话,他们现在这点微末道行还真的弄不出来尸皇棺。

考虑到他们都是我师父安排好的,我也不担心这些家伙算计我,就按照他们说的办法,往沐阳碗中滴了滴血。这血一滴上去,感觉沐阳碗上面好像突然揭开了一层面纱,通体的颜色开始慢慢的变深,直到最后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无比的阴气从沐阳碗中冲了出来,向着冤魂蔓延而去。等这股阴气散尽之时,地上站着三十六个黑盔黑甲的冤魂。一个个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猛一看还真的挺吓人。

盔甲的样式倒也算好看,关键是颜色太丑,我以为这是他们变化出来的,就提议他们换个颜色,比如银色。如果是一身银盔银甲,那就帅气多了。

他们一听,一个个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其中一个无奈的埋怨道:“小公子,我们也想啊,关键是我们现在的水平只能是黑甲,如果到了鬼将的级别,盔甲的颜色自然就变成银色的了。”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啊,那就先这样吧,你们赶紧把尸皇棺给我取出来,然后去尸皇墓里面修炼去吧,那里面的阴气很重,应该那能帮你们不少的忙。”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是我敌人的时候,我自然希望他们的能力越低越好。现在既然是我的手下了,那么能力自然是越高越好。我才懒得管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呢,只要听我的话就行。我交待完毕,就没有管他们的事了,打算先带着嵇康回家。这小子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在这儿待下去的话,我估计裤子都得吓湿了。直到我带着他回到家,他还一脸的惊魂未定。胆子小这种事情安慰也没有多大作用,就让他自己慢慢的缓吧。我寻思着天色不早了,就去厨房做晚饭去了。

灶膛里面的火刚刚生着,院子里面就传来了几个乡亲打招呼的声音:“嵇康,嵇康,有人在家吗?”

我探头应了一声:“谁啊?”

几个乡亲一看见我,这才松了口气道:“老板你在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刚俺们听人说,家后挖古井的人出事了,就赶紧过来看看,老板,你这是做饭呢?”

“嗯,叔,婶子,要不在我这吃点?”我搓搓黑漆漆的手,象征性的客气了几句,

“不了,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对了,那口井晚上还挖不挖?”

“不挖了,我已经处理好了。”

“行,那俺们就先回去了。”

送走乡亲们,我的心里面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说句实话,如果,所有人都像他们这样憨厚朴实,那该有多好啊!为什么就有些不知足的乡亲们想着偷我的扇子呢?我自认为我已经待他们不薄了?这又是救命,又是给钱的,怎么就还是不知足呢?问题是他们都是些普通人,我也犯不着为了这事教训他们一顿,最好的办法就是处理好事情赶紧离开得了。

刺鼻的烟味打断了我的感慨,我回过头一看,灶膛里面的柴火已经燃到头了,掉落在了柴火堆里面。好在这些柴火块头很大,一时半会没有点着。要不然的话,我这个做个饭可能会把厨房点着。我赶紧老老实实的回去做饭去了,因为我不太擅长做饭,就做了一盘腊肠。这东西简单,煮好了以后,切成片就得了。另外闷了一锅米饭,等我端进屋子里面的时候,嵇康还坐在堂屋里面发呆。

我敲了几下桌子,他才回过神来痴痴傻傻的望着我。看来,这次的打击对他太大,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我给他盛了一碗饭,顺便安慰了他几句。

嵇康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勉勉强强的总算把晚饭吃完了。这个时候,我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那些冤魂把尸皇棺抬回来了。嵇康现在已经吓得够呛了,如果再让他经历一番,恐怕他有些承受不住,就让他先进屋睡觉去。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题,抽搐了几下嘴角,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门口:“凉潮,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他们又来了?”

我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点了点头:“你进去吧,我怕你撑不住。”

“我——我还好,他们不会害我的,是吧?”

“嗯”

“那我不怕。”嵇康自己给自己壮着胆子,嘴硬的像鸭子,脸却白的像刷了一层腻子粉,看的我忍俊不禁,又不好再打击他,随他作吧!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安慰他,因为那股寒意越来越近了,我必须得出去看看了。万一要是被乡亲们遇见了,指定能闹出人命来。我当然不是担心他们害人,而是担心村民们会吓死。

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抹了一层锅底灰,正常人应该是看不见什么东西了。这个时候正是冤魂们回来的最好时机,一来是吃晚饭的时候,二来天色也黑。我感应着那股寒意差不多到了门口的时候,这才打开了院门。

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三十六个黑甲冤魂。他们肩上架着几根黑漆漆的木棍,木棍下面拴着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铁链。铁链一圈又一圈的捆在尸皇棺上,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我赶紧把他们让了进来,让他们将尸皇棺摆在了院子里面。随手指了指堂屋道:“沐阳碗在屋子里面呢,阴阳柳在院子里面呢,你们自己去炼豆子去吧,我看看尸皇棺。”

他们嗯了一声,收起铁链消失在院子里面。至此尸皇棺才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棺材!整个棺材通体银白,散发着玻璃的质感。堂屋里面微弱的灯光倒映在棺材上,就如同倒映在湖面上一般。离得越近,我心中的喜欢与震撼越深。

尸皇棺上面竟然刻画着一副璀璨的星图!那些星耀的位置,镶嵌着白玉,晶莹透亮。啧啧啧!这么一口棺材,就算它不能起死回生,我同样是爱不释手。太漂亮了,简直就是绝世之工!我一时没有忍住,伸手摸了上去。顿时,血肉相连的感觉传了过来,我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就像触电了一般,一股强大的撕裂感在我脑海中炸裂开来,无数的记忆碎片疯狂的拼接,一幕幕的陌生的画面落入我的脑海中。

那些我曾经日思夜想的真相,终于来了!

那一年,我没有等到千尺幢,和黑猫一起去了终南山的长生殿拜了长生道人为师。我师父有四个徒弟,而我是最小的一个。因为这个原因,师兄们对我疼爱有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拿给我。他们对我的呵护,让我有了家的感觉,那冷冰冰的心里不再那么孤独了,心中好像也没有那么想念千尺幢了。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两个可怜的人相互可怜罢了。不过,每年冬天的时候,我还是会回仙石山住上两个月。就如同从前一样,坐在山顶上的小亭子里面发呆。可是,那个我要等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中间,不祥偶尔会来看看我,在终南山上小住几日。他告诉我说,地藏已经被嵇康打跑了。不过,嵇康伤了本命真元,需要转世。地府现在没有人陪他玩了,他就只好来找我了。黑猫现在已经修成了人形,成了我的好兄弟,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作秋白。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秋白陪不祥胡闹,而我则静下心来苦练。我想长成那身怀绝世武功的少年,惩强扶弱,造福一方百姓。

日月如梭,转眼千年。

一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昨天,对于普通人而言,却足够轮回十世。可笑的是,这么长的时间,我却没有忘记一个人。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开了,既然他不回来,肯定是他已经忘记了我。我们之间所有的约定,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作不得数的。相反,我觉得现在没有了我的拖累,他应该会过的更好吧!石头与经幢,原本就应该有不同的人生。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依旧还是那副少年模样,似乎岁月无法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这么多年,我日日苦修,早已经成了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成了年轻一代的翘楚。期间,有好多人来上门提亲,可我从未看过任何人一眼。天下人都说我心高气傲,却不知我早已心如死水。

我在终南山种了一大片种子,盖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小亭子,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尸皇棺上,遥望东方。其实,距离这里不远便是仙石山,但我再也没有勇气过去看看。那日复一日的失望,久了会要命的。我不知道故地如何了,只知道现在已经是明朝的天下。

唐尽师兄看我日日发呆,决定带我下山去城里逛逛。他是我们四个里面的异类,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尤其是爱听戏。我架不住他的盛情,跟着他偷偷摸摸下山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进城,第一次知道城原来是这个样子。咸阳已经改了名字叫作长安,它虽然不再是京都,但是依旧不能掩饰那十世修来的繁华。

唐尽的爱好在那里摆着,自然不可能带我去什么高尚的地方,他带我去了一处伶人馆。他说长安有家戏院,里面来了个少年,一首凤囚凰唱的长安权贵无不拍手称赞,流连忘返。而且,那少年有个规矩,每个月只有月半的时候唱一次,错过了只能等到下个月了。而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戏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里面很热闹,很繁华,有很多好吃的。

台上的戏子来来走走,一曲离殇一曲惆怅,都与我没有一点关系。而就是在这里,我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好吃的东西,会让人的心变得快乐起来。正当我坐在台下,埋头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喧闹的大厅里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就听耳边传来一声锣鼓之音,小斯报道:“各位爷,您可要留神了,下面就是我们雅仙阁的镇阁之曲《凤囚凰》,有请我们的寻玉公子。”

小斯刚刚报完幕,师兄就忙着捅我的胳膊肘子,我这一口绿豆糕吃下去,差点没有呛死,剧烈的咳嗽声推着满嘴的绿豆糕粉末喷了一大片,一时间招来一大片厌恶的眼神。离我八里地远的一个少年,嫌弃的掸了掸衣服,似乎绿豆糕弄脏了他的衣服似得。你大爷——的,你当我喷气式飞机啊,我能喷那么远吗?

“我说小师弟啊,你咋还吃呢?”似乎我这幅吃相给师兄丢脸了,他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伸手掏出手帕让我擦擦嘴。

我接过手绢擦擦嘴巴,心说你至于吗?难得,我第一次吃的这么尽兴,你净给我添乱,这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听的?绿豆糕是不能吃了,这玩意儿太干太费水,还是吃点蜜饯吧!

我刚刚捏了一个还没有塞到嘴巴里,就听台上响起了一阵古筝的声音。紧接着,轻灵之音绕转房梁,久久不散。我这个对戏曲一无所知的人,都忍不住的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的聆听起来,生怕错过一丝一毫。这声音太好听了,即使我听不懂他唱的什么东西。

整个大厅里面除了他的声音,就是那高山流水的古筝之音,两者琴瑟和鸣,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时间我竟忍不住的陶醉其中,闭着眼睛细细的品味起来,那声音似云似雾,如雨如雪。

一曲罢了,满堂喝彩。我这才睁开眼睛望台上望去,想寻那拥有天籁之音的少年。这一抬头不当劲,我竟然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台上站着两个少年,而这两个少年我都认识。那唱凤囚凰的是千尺幢,弹古筝的是地藏。看着他们两个执手下台,春风满面,我的心里面就像塞满了石头一样,跳一下就能磨出血来。

曾经,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他了,可是,现在我的心却告诉了我真相。那个刻在命里的少年,如何能说忘便忘?我没有去找他,因为他已经用事实告诉了我,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已经属于地藏了。

那个晚上从不喝酒的我,喝的酩酊大醉,哭的肝肠寸断,却不知道为什么醉?又为什么哭?我只是心里不好过,觉得自己好委屈,说不出口的委屈。由于我从未喝过酒,一下喝了这么多,我整整睡了三天。三天后,浑浑噩噩的我从尸皇棺里面爬了出来。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变得不再是枯燥,而是煎熬。每当我回想起他们执手下台的那一幕,总感觉自己的心被别人放在火上烤。

半个月后,我终是没有忍住煎熬,再次下山去了。我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问问他,这么多年他可寻过我。他可曾记得,那块顽石已经化成了少年?不巧的是,戏班子的班主告诉我,他们已经离开了。

“去了哪里?”

“不好意思,公子,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为这事,这几天好多人过来打听,您要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小老儿先去忙了。”

“老伯,麻烦你再好好想想,他们去了哪里?我求求你了。”

“哦,对了,你去外边的布栏上看看,寻玉公子走的时候留下了四句诗,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急忙跑出戏馆,在戏馆的门口旁的布栏前围着许多人。我挤了进去,只见布栏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句诗: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

何悟今兮岁月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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