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读书

安魂汤

8个月前 作者:却笑少年多情

正当我们两个在路口等车的时候,无邪的电话又来了。我望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这天还早着呢,催什么催啊!接完电话之后,我整个人的脸色儿都变了。

无邪电话里面说,千尺幢接到一个赚钱的活,为了方便行动,现在已经收拾东西住进人家家了,让我赶紧回来,他让人接我过去。他要是住进张三李四的家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住的是宋家!

我这刚刚砸了人家的古董店,搅了人家的赌场,现在去他们宋家,不是自投罗网吗?最气人的是天杀的无邪,根本就不听我解释,直接把电话撂了。还说让我五点的时候去宾馆门口等着,人家宋家的人会派专车接我。遇上这事,你说搁谁谁受得了啊?

江亦辰似乎觉察到了我的脸色不好,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接个电话脸色这么难看?他们出事了?”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的千尺幢和无邪。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埋怨道:“这两个没脑子的住到宋家去了!你说这不是要害死我吗?”说起这事情,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这边刚刚捅完篓子,那边就把我往坑里推。

“要不这样吧,你跟他们说一声,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呢,不用他们担心,然后处理完事情,你们再碰面就得了。”

和你在一起?我偷瞄了一眼江亦辰,这个话你觉得我敢说吗?说了以后比去宋家死的更惨。算了,也回城再说,大不了一会儿,我找个借口拖延一下,反正这宋家我是打死也不敢去。我就纳了闷了,千尺幢怎么会接到宋家的生意呢?今天宋家的老太爷不是要过寿吗?怎么会请千尺幢呢?难道,宋家出什么事情了?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抬眼一看,一辆橘黄色的越野车停到了我们面前,车窗里面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生的不染凡尘,格外的漂亮。

“怎么?帅哥,要打车吗?”

江亦辰点头直接拉开了车门,我们两个就借着美女的车子回城去了。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宋家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姑娘说了什么,只是到了下车的时候,小姑娘努着鼻子喊了我一句:“闷葫芦!”紧接着,她哼了一声,开着车子离开了。

我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句,心中自然不高兴,冲着她的车子瞪了一眼:“我招她惹她了?神经病!”

“就是因为你没有招她,她才生你的气,想好没有?要不,先在我这里凑合几天?”江亦辰说着指了指眼前的一栋居民楼。

“你家在这里?”我望着眼前的居民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我眼中,江亦辰就是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浪子形象,他也会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在这租的房子,半年的。”

“在这租房子干嘛?”

“前些日子,我恩人打电话给我,说他家里出事了,让我帮忙看看,我就过来了。不巧的是,我刚刚过来,他就死了。”

死了?最近天河县这么不太平吗?我来的那天好像就碰见人死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每天都有人在死嘛!我好奇的是江亦辰他口中的恩人,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救得了江亦辰?

“你的恩人?”

“对啊,我们进屋去说吧,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说话间江亦辰把我让进了楼里面。对于,他的过去,我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四岁的时候没了母亲,一个人开始了流浪和复仇。

江亦辰租的住处在顶楼,站在阳台上几乎可以看遍整个城区。我在阳台上转了一圈,再回客厅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两杯冒着凉气的饮料。

我们两个面对面坐下后,江亦辰这才和我说起了他和他恩人的故事。在十岁那年,江亦辰途径天河县,由于三天没有吃饭,饿昏在了半路上。当时正值数九寒天,又是在大晚上的,要不是卖烤红薯的大爷路过,把他救回了家里,他早就死在了那场风雪交加的夜晚了。后来,他拜了王瞎子做师父,空闲的时候就会来看看这个卖红薯的大爷。最近这一年,他和王瞎子闹崩了,一直四处打听王瞎子的下落,也就没再来过了。没有想到的是,江亦辰刚刚赶来人就没了。于是,他就在这里租了一套房子,想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是正常死亡吗?”

“当然不是,他死的时候,整个身上就像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咬过一样,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洞,内脏也不见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听到这里我打了个饱嗝,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饮料:“那有什么线索没有?”

“没有,我和他们村的村民,打听了一下情况,觉得他儿子郑一筒很可疑。”

“等——等一下!”我怎么有点蒙了呢?郑一筒!不就是我刚刚在赌场里面,听人说过的那个家伙吗?就是那个亲爹死了,不去奔丧,却去干爹家里拜寿的那个!我越来越觉得,这个郑一筒,就是那个不靠谱的村长了!我现在必须确认清楚,他到底是不是那个村长!

“你说得郑一筒是不是个村长?”

江亦辰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愤愤不平的道:“对啊,一个半吊子村长,除了打牌什么都不干,自己亲爹死了都不回去奔丧,要是让我逮到他,非要打废了他不可——”

江亦辰后面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下去,我觉得那些不怀好意的鬼疫,又找上门来了!千尺幢和无邪现在去宋家,不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吗?不行,我得去宋家!

我一时有些着急了,顾不得和江亦辰打招呼,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刚刚走了两步就被江亦辰拉了回来,他拧着眉毛问道:“你干嘛去啊?慌里慌张的?”

“我要去救千尺幢!他现在有危险!”

“你?”江亦辰换上一副欠揍的表情:“凉潮,我不是打击你啊,三个你也打不过千尺幢,他用你救啊?你照顾好自己就阿弥陀佛了!”

我气的瞪了他一眼,努着鼻子道:“你别小看人啊!我现在可厉害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的那个卖红薯的大爷,很可能是被鬼疫或者鬼相害死的!现在好端端的,千尺幢他们就被请进了宋家,你觉得正常吗?一个过六十大寿的人请个道士干嘛?难不成,在寿宴上给他超度啊?”

江亦辰眯着眼睛,想了半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你去吧!”江亦辰松开了我,自顾自的往沙发上一窝。我自己去?哎!你不是要帮你恩人报仇的吗?你怎么坐下了呢?

江亦辰根本就不理会我的目光,屁股就像生了根一样,坐在沙发上就是不起来。你大——爷的!你不去是吧?好!我自己去!我刚刚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对劲!凭什么我自己去啊?祸是我们两个闯的,这锅凭什么让我一个人背啊?不行,我得拉着江亦辰一起去,这个锅我可不能一个人背!

“你真的不去?”

……

“宋老鬼很可能害死了你的恩人哦,你不去报仇?”

江亦辰终于熬不住我的废话连篇,慢悠悠的侧过头瞟了我一眼:“你急什么?现在我们两个不能去,等千尺幢他们探探风,我们再过去。现在去了,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吗?”

“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是我心目中那个杀神说出来的话吗?

江亦辰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不是我胆子小,关键是你不是不喜欢我杀生吗?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把宋家老小全部杀干净,你看怎么样?”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我可不觉得他是说笑,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主儿,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江亦辰见我老实了,又把脑袋扭了回去,靠着沙发打盹儿。窗外的阳光,擦着屋檐投进来,打在他的银发上发出耀眼的光芒。阳光顺着他的发尖,爬上他的脸庞,勾出放荡不羁的少年轮廓。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用手蹭蹭鼻子,手缓缓的落在了沙发上。许久,他一动不动,安静就像一尊雕像——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我无语的望了一眼江亦辰,这小子也太不靠谱了,我这个客人还在这里呢,他就这么睡着了?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

算了,我也凑着睡会得了。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夏天确实容易犯困,我呢又爱睡觉,等我睡到自然醒的时候,阳台外面的阳光已经换成了月光。满天繁星就像遗失在凡尘的珍珠,闪着耀眼的光华。

空气中,好像有股诱——人的味道!我轻轻的抽了抽鼻子,一股酸香的味道钻进了我的五脏庙,勾的我口水都流了出来。我顺着味道慢慢的探过头去,目光定格在了厨房的门口。好你个江亦辰,你偷偷摸摸的吃东西,竟然不喊我?

我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离得近了,听了滋滋的吸溜声,就好像是在喝汤一般。我停在厨房门口,勾着脑袋往里面瞧了一眼,江亦辰正端着一个碗,埋头喝的津津有味。

你大——爷的!吃独食是吧?我轻轻的走过去,想吓他一下,可是,当我来到他跟前,看到他面前砂锅里面的东西,我觉得自己没有吓到他,反而被他吓到了!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头骨,安安静静的躺在他面前的砂锅里面。

砂锅里面的汤清澈见底,里面的骷颅头显得格外的突兀。它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接捅破了我心中的恐惧!

“你——”我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指着江亦辰你了半天,都你不出一句话来。我觉得自己已经吓傻了,没有了语言组织能力!我实在想象不到,江亦辰为什么会喝这种汤呢?

江亦辰回头尴尬的望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不住了,吓到你了。不过,你放心这个不是人头,而是猫头。”

猫?头?什么头也不行啊!

江亦辰放下了手中的碗,轻轻推着我出了厨房,似乎是不想让我看见,他另一番模样。他把我按坐在沙发上,一个人望着落地窗外面的夜空。他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言辞,好让我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事实。我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背影孤独的可怕。

许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下午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我现在很嗜睡,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后来,我去找了位前辈看了一下,他告诉我,我之所以出现这种嗜睡的情况,是因为我的魂魄太过虚弱。”

“那你刚刚是?吃药?”我试探的接了一句。

“对,他给我开的药叫作安魂汤,以前吃一次,可以管上三个月,现在基本上一个月都要吃一次。”说着说着,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声音里面带着哭腔:“我其实不怕死,我只是怕我等不到我妈妈复活了,要不然,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才不会喝。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按时吃,有可能我睡着了以后,再也不会醒来了。”

“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哎!就当是我自己的一番唠叨吧。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是那种死了,也不会有人哭一下的人。没有人知道我活着,也就没有知道我死了。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死对我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死了,就再也不用忍受这种致命的孤独了。”

“我害怕夜晚,我怕听见自己的心跳,我不想知道我是一个人。可是,我确实是一个人,一个活着却像死了的人。”

“我拼命的杀人,却从未杀过一个好人!我就是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多给这个世界留一点希望,我不想我妈妈的事情,再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我不想这个世界,再出现其他的江亦辰。用恨支撑着的生命,一旦恨没有了,就只是一具行人走肉了!”

“凉潮,有时候我很嫉妒你,你有爱你的爸妈和奶奶,有刘飞天,你有千尺幢,你有七夜无邪,有青梅竹马,有两小无猜。有那么多人,在围着你的世界转。可是,我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我在想,如果我妈妈没有淹死,现在的我在哪里?我的未来又是什么样子?”

他的话如同他的背影,孤单里面夹杂着心酸。我从来不曾想过,以前那个和打的不可开交的人,会对我吐露心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本能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回过身来,一把抱住我,哭的肝肠寸断。也是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越是看起来铁石心肠的人,心中其实越是柔软。他们拼命的伪装着那颗脆弱的心,只是不想再受伤而已。

他哭的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泪水就把我的肩膀的衣服浸湿了。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多希望,他就像那天上的星星,可以活的自由自在。其实,我对江亦辰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口口声声说羡慕我,其实,我更羡慕他!羡慕他的敢爱敢恨,快意潇洒。

哭声戛然而止,怀中的少年变得安静起来。我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赶忙往怀中看去。江亦辰挂着一脸的泪珠,竟然又睡着了!他不是刚刚才喝过安魂汤吗?怎么又睡着了呢?我轻轻的摇了一下他的身子,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反应!

“第八魄,你赶紧说话,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刚刚喝过安魂汤吗?怎么又睡着了?”我一时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求助自己体内的第八魄。他懂得比较多,但愿能帮帮我。

“哎!你别摇了,他魂魄已经要散了。现在就是一锅安魂汤,也救不了他了。”

听到第八魄的话,我感觉自己的双腿猛的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那么不希望他死!我强撑着身体,把江亦辰扶到了沙发上躺着,那个白天还和我大闹赌场的人,晚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怎么会这样啊?刚刚还好好的啊?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魂散了呢?”

“他没有分魂,是用自己的魂魄,在使用千丝木偶术,这种做法对他的魂魄伤害太大了,现在他的魂魄已经撑不住了。”

“我不是要听原因,我要听方法!你不是知道的很多吗?赶紧想办法救救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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