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读书

勾墨

8个月前 作者:却笑少年多情

文字是那种草书,而且是草书中的狂草,属于草书最放纵的一种。从作者的狂草的字迹来看,他在奋笔直书的时候是多么的愤慨。不过,我是欣赏不了狂草,十个字我九个都看不懂。怎么欣赏呢?而我之所以知道上面写的什么,那是因为是千尺幢念出来的。

“这好像是首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熟悉,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千尺幢的眉毛拧成一根麻花,似乎在绞尽脑汁的想着什么事情。

千尺幢见过?我顿时来了兴趣。其实,我觉得这首诗也和千尺幢有关。因为最后七个字里面,刚刚有千尺幢的名字。我们三个眼巴巴的望着他,半晌之后,他无奈的摇头,好像没有想起来。由于没有想起来,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我从来没有想到,千尺幢会因为一句诗变得这么暴躁不安,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都是那种临危不乱的性格。看来,这首诗有可能真的和千尺幢有关!他有些不甘心的指了指旁边的佛寺罐:“无邪,翻开第二个!”

无邪知道千尺幢的心情不好,没有多问,顺手直接掀开了第二个佛寺罐。千尺幢轻车熟路清理干净缸底,上面又出现了一句诗:“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时万骨枯。”

还是一句诗,只不过好像和第一句接不上!紧接着,我们又迫不及待的,将其他的两口缸底翻了过来,最后,四口缸底组成了一首诗:

三千钟鼓三千愁,经幢千尺恨悠悠。

九幽水冷埋旧恨,弱水三千添新仇。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时万骨枯。

我自成魔负天下,不斩地藏誓不休。

“这好像是一首报仇雪恨的诗,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地藏?”我真的佩服诗的主人,要不是吃了天大的胆子,怎么敢如此口出狂言?地藏那可是地府之主,又不是村里的二狗,桂花,能这么出口就杀吗?

大家都沉浸在思考中,没有人理会我的话,我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最让我不解的就是千尺幢,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这些文字,久久不肯离去。不就是一首诗吗?值得看这么久吗?兴许是哪个神经病写的呢?对!就是神经病写的!

最后,千尺幢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微微扬起了头:“看来,当年酆都鬼门关的坍塌,大有文章啊!”

千尺幢一开口,我就忍不住的接了下去:“要不,我们去请教请教方丈吧?现在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只有他自己了,如果再不问的话,恐怕——”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口佛寺罐咔嚓一声,接二连三的碎裂开来。好好的佛寺罐,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的碎了!而且碎的那叫一个惨啊,就跟沙子似得。无邪轻咦了一声,蹲下来抓起了一把佛寺罐的粉末。他轻轻的吹了一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粉末竟然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扬起的现象。这些粉末还真是懒啊,连动都舍不得动一下。

“勾墨!”无邪的眼神一亮,猛的望向了千尺幢。

千尺幢疑惑的望了望无邪手中的粉尘,疑惑道:“你是说这是勾墨?”

无邪郑重的点了点头,抖掉手中的粉尘拍拍手站了起来:“嗯,除了勾墨,没有什么文字能藏的住这么多的杀气!”

“看来,这六口佛寺罐,真正的作用,应该是镇压诗句中的杀气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完全全忽略了我和韩俊。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千尺幢的书里没有介绍过勾墨啊!趁着这个功夫,我一把拽住了千尺幢的胳膊:

“镇压杀气?不是,等会儿啊,你让我捋一捋。”我被他们两个的对话搞蒙了,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千尺幢耐心的望着我,我费了半天劲终于组织好语言了:“千总,你们两个刚刚说什么?镇压诗中的杀气?这是不是有些太扯了,文字难道还会杀人?”

“当然会杀人!”千尺幢说得不容置疑,他见我听不太懂,继续解释起来。大家可能都知道怨气,当怨气浓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可以俯身在鬼魂的身上,让鬼魂失去理智,变成只会杀戮的厉鬼。

而杀气其实就和怨气一样,当它浓郁一定的程度,同样能够附身在其他的东西上。这些东西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也可以是字。如果,一个人的杀气通过勾墨存在于文字中,那么所有忤逆他的意志,就会瞬间被文字中的杀气抹杀掉。这种术法就叫作勾墨,不过,千尺幢也只是在古籍看过,并未真正的见过。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无言当初说的那些事情,好像就能解释的通了。他说过,他问过当时随行的武僧,只不过一提到拓本,登时就死于非命了。看来,这些武僧可能在无意之中,忤逆了诗主人的意志,所以被诗句中杀气弄死了。

“可是,这些杀气到底藏在哪里呢?”这是我想不通的问题,就算是真如千尺幢所说,诗句里面可以藏住杀气,那么也应该是藏在原版里面吧!眼下佛寺罐上面的拓本,已经是第二手货了,怎么还会有这么种的杀气呢?

“字里行间,这就是杀气所藏身的位置,如果,他们当初是抄下来的诗句,即使是勾墨,也不会留住杀气。问题是,他们选择了拓下来,这就有些意思了。因为字里行间没有变化,所以勾墨就可以将杀气转移到拓本上,只不过,杀气会流逝不少。”

“那他们为什么藏在水底呢?”

千尺幢摸着下巴想了想,含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哎呀,我真是败给你了,你这个脑袋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呢?”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我狐疑的望着千尺幢,我觉得这家伙正在想着怎么忽悠我呢。

“应该是受高人指点吧,据我推测,他们是想用水的至阴至柔,去化解杀气的至阳至刚。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里面的杀气已经被抵消的差不多了,所以一见风也就碎了。”

“哎!可惜了我的几十万了,就这么被风吹没了。那最后两个咋办?”我勾着头望了望另外两个没有取出的佛寺罐。我觉得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也许就能抱住剩下的两个佛寺罐。

我的随口一说逗得千尺幢扑哧一笑,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他摸摸我的脑袋说:“行了,小财迷,这种东西不要也罢。无邪,你拿挖机砸了吧,留下来也是祸害。行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鬼门关会坍塌呢?兴许是方丈年纪大了,随口胡说的。眼下啊,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帆圣找回来,顺便查一下那个观叔叔是不是十二鬼疫。”

“千总说的对,我们先把鬼疫的事情处理清楚,空桑寺什么的,跟我们关系不大。不过,潮儿,一会儿你跟韩俊去寺里面打听打听情况,看看能不能问到有关无欲和福生他们的事情。他们已经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至少要弄清楚他们是敌是友吧?这样我们才能指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

我点了点头,无邪说的对,现在我们身在空桑寺,正是打听无欲师伯他们下落的时候。无欲是好是坏我不清楚,但我相信福生一定不会背叛我的。如果能找到他们,或许就能找到刘飞天了!

“行,这样的话,你把挖机给人家还回去,我们先回寺庙里面去,一会儿我去街上买些东西,晚上把帆圣的鬼魂找回来。”千尺幢说话的功夫开始收拾地上的工具。

“不用了,东西我山庄里面有。”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刚刚拿到背包的手不自觉的一顿,不自觉的扭过头去。翎羽抱着肩膀站在岸边,一身白色的衬衣在太阳底下,好像会发光一般。看到这里,我心中暗道不好!这下热闹了,无邪碰上翎羽,三魂碰上七魄,这还不得打起来啊!你说你不在好好的念你的佛经,你跑出来干嘛?现在我救你都救不了。

“哟!你现在活的不错吗?燕林帆那么大家业全部落在你的手上了,不好好在家享福,出来显摆什么?”无邪开口直逼翎羽的痛处,嘴巴毒的就像鹤顶红一样。现在人家全家都快死绝了,无邪你这么说话,不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你要是喜欢,你拿去啊!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是,你别忘记了,要不是我一直替你扛着地府,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文绉绉的翎羽说起话来,丝毫不落无邪的下风,第一局两个人打了一个平手。

无邪吊儿郎当的笑笑,切了一声,点着脑袋说道:“也是啊,这么多年要不是你,我的身份早就被暴露了,我要好好谢谢你喽!”这个谢谢,无邪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翎羽吃了。紧接着,无邪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当年要不是你,我需要再次轮回吗?”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是耿耿于怀,是怀恨在心!行了,我没时间在这跟你啰嗦,我还有事要办!”无邪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爬上了挖机。

“等一下!”

无邪不耐烦的撇过头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不能一错再错了,不要再找什么尸皇棺了,如果找到尸皇棺,一切就都完了。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挑战地府的底线呢?”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感觉无邪有太多事情瞒着我了。我本来是打算劝劝他们的,不过为了多得到一些消息,我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吵架了。说起来,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想象过有一天,自己和自己吵架吗?

“底线?”翎羽的话彻底的把无邪激怒了!他直接跳下了挖机,直接冲到翎羽的面前,一把攥住了翎羽的衣领,目光就像是一把刀,恨不得把翎羽千刀万剐:

“燕翎羽,我看你是忘记了!忘记了当初他是怎么折磨我们的吧!你忘记了,我没有忘记!我一分钟都忘不了,他给我们的,我要原原本本的还给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尸皇棺,我们志在必得,人当杀人,佛当杀佛!”

无邪最后八个字说的天地寂静,南风无语。

翎羽无可奈何的望着无邪,他似乎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可还是开了口:“你考虑过凉潮吗?再找下去的话,他还能活的了吗?你别忘记了,十二鬼疫就是地府用来封印尸皇棺的。”

“那有如何?我们已经消灭了一多半了,也没有看见这鬼疫有多厉害。”

“不厉害?”翎羽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一把拨开了无邪的手:“不厉害的话,上次你怎么差点死过去呢?你可以续命,千尺幢也可以续命,可是你想过他吗?”翎羽的情绪很激动,就像吵架一样,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指向了我。你指我干嘛啊?你们两个吵架管我什么事?

翎羽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他死了,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问问你的心,真的不疼吗?”

无邪怔怔的扭过头来,傻傻的望着我。难过、愧疚、不舍、无奈,这些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全部涌入了他的眼睛里,最后化作不断翻滚的液体。他猛的扭过头去,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他眼眶中飞出的眼泪。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邪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挖掘机,挥舞着机械臂直接砸向了地上的佛寺罐。咔嚓一声,我好像听见了无邪心碎的声音。他就这么低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苦,但我知道看着他流泪,我的心不比他好过。翎羽站在原地自嘲的笑笑,他好像被时间抽去了生机,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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